陈永江
这天黄昏，对门的大王与妻子拌起了嘴，我开门进去劝和。他俩各说各的不简单，声响越来越高。我说：“都快甭说谁谁不简单了，再不简单还能比一楼老孙难啊……”听我这么一说，他俩的“高音喇叭”居然如断电一般，戛然而止。
一楼老孙69岁，23年前，一次意外的煤气中毒，他的老伴成了“植物人”，瘫痪在床，话不能说，大小便失禁，连吃饭都需要人喂。
正本，他们住在四楼。可老孙非要与人换到一楼住。“四楼多豁亮，一楼又潮又脏……”人们不解。但是，老孙有自己的算盘：“换到一楼，推她出去晒太阳便利，还能晾尿布。”
老孙为了给老伴看病，掏空了家底，还负了债。他正本在一家水泥厂上班，妻子有病后，他就决然地辞去了作业，用自家房子开个小卖部，这样，既能精心照料妻子，一起也有点菲薄收入。妻子不忍心，比比划划，意思是说她连累了老孙，不如死了。老孙有生以来第一次声泪俱下，他说：“咱们是起过誓的结发夫妻，甭说连累不连累的，我会看护你一辈子！”
邻居们想帮老孙，都不谋而合地到他家小卖部消费。常常进进出出，老孙精心照料老伴的局面咱们都众所周知，记忆犹新：清晨起床，他为妻子洗脸、刷牙、整理大小便、擦拭身子、给妻子喂饭；他每天的必备“功课”是要洗几十块尿布。为了不使长时间卧床的妻子遭到褥疮之苦，老孙为妻子做了很多防褥疮圈，常洗常换。夜晚他及时为妻子翻身、喂水、换尿布，从来没睡过一夜整觉。因为老伴损失咀嚼才能，老孙就把食物拌和碎了，一口一口喂她。吃鱼时，会把鱼刺一点一点挑掉，承认没刺之后才喂给她。他学着医师的姿态，给妻子按摩。尽管恢复无望，但老孙仍是期望经过自己的尽力，让老伴能舒服些，陪同她的日子久一些。老孙常说：“婚姻就是职责。我会好好地服侍她，这是一个做老公应尽的职责。”
23年来，老孙对老伴不离不弃，感染了咱们一楼人，在老孙繁忙之余，也会常常搭把手帮个忙，咱们自己遇到难事时，都会情不自禁地向“下”看齐，都爱说，“比比一楼的老孙，咱们所说的难事，还叫难吗？有啥过不去的坎儿？”
三楼张嫂得了脑血栓，情绪低沉，不思茶饭。老公就劝导她，“你最少还能活动”，并学老孙的姿态，陪妻子按摩，搀妻子遛弯……张嫂身体状况日渐好转。五楼孙哥摔断了腿，不能上班，成天惦记着自己的奖金没了，妻子安慰他：“你这腿过几天就会好的，要像一楼老孙那样刚强起来，奖金没了，下一年不还有嘛！”
向“下”看齐，其实也是一种境地。人生正本就是一场与命运的博弈。人生百态，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。在凹凸不平的人生路上，谁会少了坎崎岖坷、七病八灾？夫妻就是彼此扶持搭伴过日子的同伴，有困难不可怕，同比你日子更困难的人比较，只需彼此真挚，相扶相携，就能写下人世最美的爱。
